白芪

【揭秘】系列目前进度1/9
希望能顽强存活到这个系列写完的那天
主页《魔道祖师》相关皆为书版衍生,与剧版无关。

【揭秘】论江大宗主的相亲标准(下)


没错这是一个巨型超沙雕脑洞
ooc岿然如山,私设肆意泛滥
天雷滚滚预警,不慎踩到雷点请即刻撤离
沙雕文也能埋伏笔
自己都不知道如何打tag系列
推荐搭配正经歌共同食用:《一直很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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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将闲庭信步走出熊咆龙吟、雷霆万钧、威压大地的神韵,乃至最终达到飞沙走石遮天蔽日,方圆十里寸草不生的奇诡效果的玄门百家在世名士,除了云梦莲花坞的江大宗主,估计也是没谁了。

江澄左手拇指有意无意地在右手食指的指环上方流连逡巡,闲闲地在莲花坞的清雅荷香里飘来荡去,好不宁和惬意。当然如果忽略掉那些一路上不幸与之打了照面以致惊恐到面色惨白,汗下如雨,两股战战,几欲先走的江家门生的话,无疑便更完美了。

慢着,还真有几条舍生取义的江氏英豪拚着小命难保的可怖威胁先走一步,为他们的“阿婴哥哥”通风报信,秉报敌情去了。

江澄不由从齿缝里挤出一道破碎而意味不明的嗤笑,好整以暇地默默尾随着前方不远处那几个大义凛然的身影,略带怜悯地欣赏着他们智计全无地将夷陵老祖的藏身之处乖乖暴露在他面前的全过程。



5.勤俭持家,花钱不能太狠




江澄踅摸到夷陵黑恶势力策反莲花坞纯良民众的中心据点时,魏无羡身着红衣黑袍,正被一群半大不小的江家门生众星捧月般拥簇着,添油加醋地大肆吹嘘“我在敛芳尊香闺(划掉)寝殿做纸片人那些年不得不说的那些事”。他吊儿郎当叉着两腿雄踞在一茎鲜翠高挑的荷叶上,一腿在他安身立臀的莲叶上懒懒蜷着,另一腿松松垮垮垂下,毫无节奏地踢踏着足前一枝娇怯带露的菡萏,倒是蹬下一片泛着莲香的芙蕖雨来。

近晌的日光极尽慷慨地打下来,泼落一片水般的明亮与骄炽,哗啦啦淌过魏无羡飞扬的眉高挺的鼻在风中曳动的赭色发带,最终在他痞里痞气斜翘的唇角上淹留不去,十足的炙烈耀目,百般的年少风流。

江澄自小见得他这副得意忘形的样儿多了,一眼就瞅出来这家伙难得扎在娃娃堆里跟个大王似的被一帮孩子们巴巴供着,兴起之下便随心所欲地瞎掰胡扯,满嘴火车突突乱跑。也得亏是在莲花坞里头,要是魏无羡够胆敢在云深不知处这般编排金光瑶,估计十个蓝忘机也护不住他。这混蛋还挺会挑地方,借着莲花坞猛犬养殖业尚未兴旺发达的强劲东风,有恃无恐地往自己家里头胡闯,勾得一帮毛没长齐的江家小子们死心塌地地给他放风打掩护,藏匿避宗主,然后一干人等把坞里头祸害得鸭飞蛋打鸡犬不留。真真是生前身后一样闹腾,魏无羡上下两辈子估计就是专门来克他的。

他闪身至一株袅袅婷婷的嫩粉九瓣大莲花后,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着听那边的“阿婴哥哥”嘴上跟没把栓一般硬生生把前任仙督的居所费劲巴力地扭曲成了一个大金窟窿,还是叫一声“二哥来了”就能哗哗往外头不要命地涌玉器珍玩簠簋鼎鼐的那种。




听着就假。




反正他是没见过私下里比金光瑶还抠搜的一家之主。有关这一点,江宗主本着忠于事实的原则,倾情诚邀广大玄门名士选购仙督居所一日游服务,零距离接触前任仙督画风清奇的私人生活。

当然,针对围观群众对此提议可能产生的种种误解,江宗主可以拿自家家训庄严对天发誓,身为一介英明神武霸气侧漏的莲花坞最高领导人,他真的对孤身潜入一个大老爷们儿的闺阃没有半点兴趣。但再纯贞的直男节操也架不住金仙督跟着了魔似的天天把金凌那个臭小子往自家卧房里头藏,颇有一副连自个儿娇妻幼子都晾在一边的架势的无耻行径。为了近距离全天候观赏他玉雪可爱的外甥高清无码的绝世面容,江宗主日夜苦修面皮厚度,终于由初入内寝的别扭到同手同脚进阶到神色如常轻车熟路借最优的路径以最快的速度绕五门避六生破重禁从而达成日闯敛芳尊内寝的伟大成就的傲世高度。


每当江澄表面平静无波内心波咆浪啸地完成此串跌破耻感的高难动作后,都会对当年在对方明显不待见自己的情况下仍锲而不舍调戏蓝忘机的魏无羡的脸皮厚度拥有崭新的认识。

也对敛芳尊和他二哥无视层层禁制道道家训日日夜半三更乐此不疲地互访寝殿秉烛夜谈交流感情的无聊程度得到更为全面的了解。


他清楚地记得他第一次浑身别扭地如同全身上下被结结实实包了几十层漆膜似的挪进仙督大人的香闺时,一句“金家莫不是没钱了”直直便被震悚得从自个儿嘴里不受控制地蹦了出来。

当时金仙督温柔得体的笑脸貌似瞬息之间裂了道几不可查的细缝儿出来,掉了些名为“笑面轻僵”的碎屑下去。

江宗主倒还没醒过此番尬嘲颇有败坏江金两家表面和平友好关系的威力的昧儿来,仍沉浸在屋内“一桌,一椅,一床,一公文而已”的前卫陈施中无法自拔,更是对它们糙陋的枣木材质啧啧称奇,惊为天人。



真是穷啊。



金仙督这日子过得简直都快能跟他当年和魏无羡逃难那会子媲美了。

感情金家外头那些个金砖墁地、飞阁流丹、纱绉綷縩、凤髓龙肝都是从金宗主牙缝里头一点儿一点儿抠出来的?

要不是看着金凌一身绸罗软绮舒舒服服地眯着双古灵精怪的大眼儿窝在金光瑶柔暖的怀里头打呼,他简直怀疑金宗主要借照拂金凌的公事来报他这个当舅舅的天天因找外甥之由破坏金仙督同他二哥赏花呷茶作画抚琴气氛的私仇。


饶是金光瑶再怎么洞悉人心,也难以构想他乖侄子的好舅舅这短短一霎脑子里头各种奇形怪状的思想雏形。他只得毫无破绽地轻轻一笑,搂着金凌走到看似满面阴沉实则内心早已脱缰乱舞的江澄跟前,双臂缓缓往前送了送,黑白分明的灵眸悄悄眨了眨,示意小舅舅将他的宝贝大外甥抱过去。

在两位宗主满头满脸汗地拚命完成了这个恐怖而复杂的交接仪式后,江舅舅杏眼瞪着薄唇颤着双臂僵着抖抖索索地托着臂弯里那个小小软软的绵白外甥团子,任由甜甜的奶香一股子一股子地往鼻腔里头钻。金叔叔利利索索地挽起白底金边的家纹袍袖,干脆利落地汲好水放下大木盆搬过小凳子,轻轻快快地坐下便从身侧的小木桶里抹出三指澡豆,仔仔细细地往手中衣物的前襟同袖口处涂。一套动作做下来流水行云一气呵成,惊得江舅舅一个激动险些将臂上托的好梦方酣的金小外甥扔出去。

江澄心情复杂地瞅着盆里满满当当的金凌的各色衣物和金光瑶在水里头给泡得微微泛起层粉红的两条细软的嫩白胳膊以及灵活游弋在层层衣浪之中的十尾玉指,不禁回想起了幼时搓翻衣盆的恐惧以及衣物被自个儿越涮越脏的屈辱。

他正欲自惭形秽自暴自弃之时,转念一想魏无羡那个丢人的家伙每次都不以为意地披挂着腌臜成黑色的紫底家袍,还得靠阿姐哄着脱下来再给他刷洗干净,江澄装备着自己洗过还不如不洗的校服便颇有一种“少主当自强”的豪壮感。



再不济他讲求个人卫生的态度也比魏婴端正。

......才没有想让阿姐帮自己洗衣服呢。

要是让阿姐帮自己洗衣服的话,他在这方面,可就...可就不比魏婴强了!



可是就是忍不住啊。他就是忍不住要偷偷找片带着凉露的大荷叶满头满脸地兜住自己小小的身子,再悄悄地在接天曳动的莲华缝隙中露出双杏眼,近乎贪婪地吮取阿姐洗衣时眼里那缕比仲春的风还要绵软的无奈和爱宠。

就算那份情感是专属于魏婴的也无所谓,他只要在一旁悄悄地从亲人眼中窥探到这种温情神色,便能装作不在意地躲到没人的角落,捧着这份偷来的快乐幸福到快要发疯。

就像他如今就是无法将视线从金光瑶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移开一样。隔了这么些年,他震惊而欣悦地从金光瑶的眸中捕捉到了比当年阿姐的眼里还要浓挚的情绪。

他是真没见过这种柔柔暖暖的宠,这种实实在在的疼,这种小小心心的哄,这种细细腻腻的护。他能从心底感知到金光瑶对金凌近乎毫无原则的迁就与爱怜,那种情感纯到真到撞得他心尖儿颤巍巍地疼。




可那也是专属于金凌的怜慰。



他也不知道这时自己是该为金凌开心,还是该反过来好好妒忌金凌一把。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跟着了魔似的,饮鸩止渴般往金光瑶漩涡般的黑瞳深处钻。贪婪而耐心地辨别与咀嚼着那双眸底平日里掩藏得极深,如今被浣衣这件小事悄然唤醒,柔柔浮出静静绽开的种种情愫。

直到他的左心口,连带着四肢百骸的血液一点点凉冷下去。

那种神情,那种神情......他不知道自己曾在父亲的眼中偷偷地捕捉到过多少回,在父亲默默注视着魏婴的时候——不自觉自瞳中汩汩流出的缱绻与温软,思慕与怀恋。那是一种暖洋洋的怅惘——他就这么呆呆地缩在角落,默默地盯着父亲眸中折射出的很久远之前一个娇俏灵媚的身影,静静地望着父亲痴痴地透过魏婴——去追念另一个女人。



金!光!!瑶!!!




他周身上下血管里头一点一点凝结出来的碎冰碴子霎时间便被左心口毫无征兆喷薄而出的一把邪火烧得灰儿也不剩。他感觉着这股怒意噼里啪啦地炸裂着直往脑门儿上顶,周身的气息刹那间扭曲起来,暴虐而阴戾地在这本应祥谧宁和的狭小空间内横冲直撞。


金光瑶!你老婆孩子还在芳菲殿的床上睡得好好儿的,你他‖妈这一副思春的样儿是打算摆出来给哪个狐媚子看的!!


金小外甥本来正美滋滋地行使着作为一只小软团子在死别扭又狂护短的小舅舅怀里趴窝咂嘴流口水的三大合法就寝权,怎料风云陡变,飞来横祸。这小祖宗凭着本能察觉不对,当即睁了眼扯着嗓子撕心裂肺地放声嚎啕,一时间万马齐喑飞沙走石,倒是把只顾着自个儿发火而对怀里头的小东西毫无防备的江舅舅吓得打了个趔趄。

这边厢的金叔叔耳边听闻平地第一声惊春雷便赶忙撂了手中物事,使精梳棉纱细细拭净了指上的沫子后上赶着往那边去,紧着来瞅一会子不盯着这舅甥俩人又折腾出了什么幺蛾子。金光瑶搭眼过去,见着江澄阴着脸漏着电金凌张着嘴嚎得欢,就料着江宗主大概是不知又接错了哪根弦生生把孩子吓得狠了。一想这舅甥俩几乎是见了面就不得消停,不由私底下叹了口气,张了双臂微微笑着作势要把他怀里头伸胳膊蹬腿挣着命以求逃离小舅舅魔爪的金凌给接过来。

江澄这次却不甚配合地死箍着金凌不肯撒手,金光瑶暗道奇怪,不明所以地仰了头 ,就见着上方一双阴戾得似有雷火肆虐的眼,斥满了铺天盖地的毁灭欲。分明下一刹便应是电狂雷殷天地之威灭世之劫,却偏又在瞬息之间偃旗息鼓云散烟消,只剩了一片业火凌辱后的岩野,是荒凉的悲伤。他又觉臂弯一重,惨绝人寰的哭声戛然而止。




说真的,江宗主现在脑子里还鲜活地存着金凌那个小兔崽子顺水推舟扑到他小叔怀里去后乘人不备扭头洋洋自得地对他甩过来的一个挑衅的眼神,在睫毛上还挂着一滴剔透晶莹的泪的情况下。

他当时愣是没反应过来当机立断地打断这个不肖外甥的腿,也愣是喉头百转千回地哽了好久最终也没把话给那个混账叔叔放出来。



你...要对你妻儿多关心些?多看重些?多在意些?

他这是以什么身份,用什么方式,本着什么立场,有着什么资格对他姐夫的幼弟,一宗之主,百家仙督说这种话?

他究竟是想将这话说与此刻的金光瑶,还是想将该言诉诸多年前的原江宗主?

倘若身为人子尚且难发一言,他又有什么资格对着外人的家事指手画脚?




当真是可笑至极。




耳边那帮半大孩子的笑又嘈嘈杂杂地闹起来,一叠声的“阿婴哥哥”霜刃一般,劈刺得江澄脑仁生疼,索性从那株九瓣巨莲后转出身来,阴着嗓子凉凉地刺道:“夷陵老祖屈尊频临莲花寒坞,实是让在下受宠若惊,深恩难报,”紧跟着后头转了嗓儿,是抑制不住的狠戾与刻毒:“只是不若将雅号改做‘阿羡哥哥’的好,听着倒也更是亲近。”

他木木地瞅着魏无羡浑身流光溢彩的张扬被霎时抽空,跟扒了层光鲜亮丽的皮一般,露出里头灰白寡淡的穰心。他静静看着那张失了血色的唇战栗着,捎带飘转的尾音,风一吹就散尽了一般:”江澄,你别这样。”





耳边像是有噼里啪啦没命往下死砸的雨珠子,迷迷蒙蒙地辨不清天南地北,闹得人全身感官仿佛都要失真。他觉着脸上滴了点跟冰到要命的雨与众不同的稀罕物事,灼得他整个人要烧起来。雨声混杂着什么,压抑地炽烈地挤过来:“阿澄,你别这样。”

江澄一惊,再想辨别些什么,目力所及却只剩一干骇得六神无主的江家门生了。



6.家世清白



“再顺眼,再伶俐,也只能做个迎往送来的家臣,他这辈子就止步于此了,没法跟金子轩比的。”

江澄记得他第一次提及金光瑶的时候,他那没个正行儿不务正业的好师兄正吊儿郎当地嚼着一只梨,陈情鲜红的穗儿悠悠荡荡地晃,不以为意地将后头百家仙士讥刺的数十声“家仆之子”给晃散了。

他当时真想往那个没心没肺的混蛋的后脑勺上狠狠地掴上两巴掌,让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想想明白要是从小到大没江家给他撑腰没自己天天跟在他后头给他收拾烂摊子他得被出身连累到什么地步。省得这混账天天自我感觉良好地四处芳心纵火,日日吹嘘自个儿天纵奇才天下第一,再没事儿就犯英雄病四处招麻烦最后把江家和他自己都赔了个干净。



金光瑶绝对对此深有体会。



当初金光善把这个儿子认回来的时候,他脑袋顶上“娼妓之子”的帽子都快给扣烂了。当时揪着金光瑶他老娘死命看金家笑话简直成了玄门百家闲暇必备娱乐项目,他觉着这帮人是真有够无聊,射日之征后不想着怎么重建故土怎么论功行赏倒是对着金光善的私人性生活横加揣测,纯粹就是家里人死的不够多大本营毁得不够惨,闲得只剩嚼舌根了。

后来闲侃主题变了又变,从论金夫人如何手撕私生子再到敛芳尊怎样躲避赤峰尊,金光瑶永远都是闲话里头被揍得头破血流鬼哭狼嚎四处乱窜的那个。每每聊至最后,八卦双方还都得心照不宣地给加句经典总结语:“这妓子生的儿子可真他‖娘的走运!”颇有一种自个儿英雄穷途末路痛感小人得志的悲壮意味在里头。

据说金光瑶被聂明玦从金鳞台上踹下来的消息传出当天,数十个仙门名家悄悄关着宗门,在自家地盘里头放了几十挂鞭炮。


他想着,揍得头破血流大概是对的,聂前宗主和他阿姐的婆婆摆明了不是什么善茬儿,不过鬼哭狼嚎四处乱窜倒是不大可能。按金光瑶那性子,估计左脸给这俩人扇了他还能温驯得体地笑笑,再把右脸凑过去,直到他们消气为止。

他记得金凌还挺小的时候,喜欢在金光瑶身上乱打乱咬,当时金夫人偏好使珐琅瓷盅,一个一个往金光瑶头上砸了就碎搞得他险些破相。他大哥那段时间好像看他尤为不顺眼,刀剑相向是再普通不过的。金光瑶就每天顶着从头到脚一身伤笑眯眯地任由金凌在他身上又踹又咬打滚撒泼,身上一层压着一层的咬痕剑疤还有青紫,抗击打能力强得让江澄叹为观止。

他还记得当初金光瑶软磨硬泡威逼利诱仙门百家合建瞭望台的时候,支持者背后叹一句“不想今日为娼妓小儿所用”,反对者当面指着鼻子啐一声“娼妓之子”。到了如今金光瑶人都死透了封到棺材里头魂魄一日少似一日,茶楼酒肆聊得最为热火朝天的话题除了庆祝臭名昭著的前仙督即将魂飞魄散的大好消息,便是金光瑶为了问鼎仙督宝座爬过多少男人的床。


金光瑶活着的时候,人人想着踹他下去,“娼妓之子”便是最好的武器;金光瑶死了之后,人人想着补上一脚,“娼妓之子”更能体现出他们高洁的贞操。


他想到观音庙那个雨夜,他被金光瑶怼了一剑外加好一通讥讽给刺激得神志不清,憋了许久方才想起来“娼妓之子”这片逆鳞,赶紧兴冲冲地拿刀插了过去,果不其然,正中红心。

他又想到金光瑶活着的时候,刻意被雪藏的射日之征潜伏手刃的功绩,精心被忽视的瞭望台疆界边陲荫蔽无辜的抱负,在他死后,怕是更会为百家名士湮没在娼妓之子,丧心病狂之下了。

缺乏安全感提前提货却不敢终止的婚姻,期望被理解一再容忍后以牙还牙的弑父杀兄,永远背负着出身原罪而无法挺直的腰脊,无颜奢求的爱重与歆赏,终被遮掩的才华同远志......



金光瑶仅存的这辈子,怕是别想和“娼妓之子”分道扬镳了。


一纸身世,毁君一生,足矣。



他的道侣如何能单纯为家世所累,遍尝世间椎心泣血之痛,他如何舍得。




他怎会舍得。



7.



不知道又是多少年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去了。

那天金凌单手死死攥着样东西,瞪着双通红的眼愣头愣脑地往莲花坞里头闯,半点宗主的样子也没,气得他险些将手中批宗务的墨笔砸自个儿蠢外甥的脑壳上去。

他知道自金光瑶死后每隔几年聂怀桑就会明里暗里地胁迫金鳞台彻彻底底清查一遍藏品,以确保兰陵金氏未曾“留存邪物”、“暗含祸心”,几次三番下来金家险些给翻了个底儿朝天。蓝家那边儿大义灭亲的泽芜宗主这几年断断续续地闭关,基本上缩在寒室里不见天日,颇有几分他爹当年封门自守的神韵。他倒是想帮衬金凌一把,奈何聂三不知个死小子只要扯上跟金光瑶有一丝儿关系的事儿就跟磕了药一样阴谋阳谋连番来,变着法儿地联合仙门百家轮流施压,搞得云梦江氏也自顾不暇,爱莫能助。只能暗地里祈祷金小宗主别给气昏了头,干出点没脑子的事儿来,让兰陵金氏危如累卵的处境雪上加霜。

他有点恼怒地将杏眼眯成一道危险的线,冷冷地觑着金凌眼白处暴起的道道血丝,剧烈战栗着像尽了毕生力气缓缓递出的握着什么的拳,十分不耐地想着这又是搜出了什么好东西激得金凌的大小姐脾性死灰复燃。

青年仍在抽长拔节的手犹疑地摊了开,嵌着四道红痕的掌上那淡若逸云的一道白,生生刺伤了江澄的眼。



素绫上柔秀颂顺的滚针云纹,在已经微微泛出淡黄的绢面上,行云流水出一汪俊雅的蓝。本应是新雪般凌世出尘的洁,却是在数十载岁月的浅吻下,润成了一璧莹和暖玉的雅。一室的空气里,安谧地流转着数十年前,云梦泽畔皂荚的淡淡芬芳。

像极了那时两个少年,悄悄潜藏在手中抹额里,在时光粉饰下悄然发酵,而自己尚且全然不知的浅浅心事。




他又忆起当年魏无羡身死后不久,金光瑶携了厚礼,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地冲他拐弯抹角讨陈情笛以收藏留念的字字句句。当时那人面上不经意间流露出几许崇仰与歆羡,仿若幼时的自己眼巴巴死瞅着外人家高大的狼犬。

他还记得金光瑶在游说间隙深深地望进他双眼,记得金光瑶原先眸中潜藏的志在必得的芒慢慢柔成一汪悲悯的泉,不舍地睇了眼几欲被他青筋暴突的手捏断的乌黑鬼笛,便礼貌地笑着告辞了。

他当时被那奇怪的眼神膈应得浑身难受,险些拚着老命挥着紫电将一代仙督抽成鞭下亡魂。如今却不知道,当年那扎着一点讽叹的悲悯,是对他江澄,还是对他金光瑶了。

或许只是对两个困在过去的傻子,在他人早已抛掉过往潇洒前行后,死抱着咀嚼着旧梦的残屑浑噩度日、抱团取暖的讥嘲。




金光瑶的心尖上匿着点什么,可他藏掖得太为完美,愣是在身死魂封之前才爆出点蛛丝马迹,初露端倪;

江澄的心底里存了些什么,但他伪装得太过成功,逞强到彻底分道扬镳之时仍令人以为他与之水火不容,恨其入骨。



他默默看着金光瑶竭尽全力将自己纯赤的心笨拙地涂抹上一层墨色的伪装。怎奈功夫不到家,炽烈的红自漆皮下顽强地透出,映得那颗心蒙蒙地泛出一片铅灰,不伦不类又蠢到可爱。他又看那个傻子用光润细薄的澄心堂纸翼翼小心地将这颗心仔仔细细地包裹好,又规规整整地使云纹抹额打了一个精致的结,然后乖乖巧巧地给一个人捧了出去。

结被挑开了,纸落下来了,灰扑扑傻乎乎的心露出来了。



接着一道澄净的剑光便穿过去了。



他木然地观瞻着这一切,有什么炽得仿佛下一刻便会烧灼的东西溅了几滴在他脸上。他这才发现,原来那颗心的血,是赤色的,烈得伤人。

他也知道金光瑶一直在默默地注视着他。他静静地觑着自己将一颗软到过分又别扭到过分的心外覆上暗紫的遍布倒刺的硬壳,又一本正经地在每个倒钩上细细抹上一层幽绿色的看似有毒的吓人液体。他觑着自己笨手笨脚地将这颗心摆在最显眼的位置,惴惴不安又咬牙切齿地等着一个人来,等着用这颗心砸他个鼻青脸肿、头破血流。

然后那个他念了十三年的人甚至连剥开那层吓人的壳的勇气也没有。他以为那上面全是毒,他跟着另外一个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金光瑶没有看到过这一幕。

怎么可能看到过呢,他永生永世也不可能看到了。



他一直以为金光瑶是附势而生的蔓,柔而毒,韧而软,除了无法向高位攀爬,并没有什么能将他彻底摧毁。

他没想到被蓝曦臣一剑刺穿后,金光瑶毫无留意,即刻将那颗残损的心湮碎化灰。

他伤了你的心,你便毁了它。

他不要你了,你便不要金凌了。

便不要我了。




你凭什么?!



他感到惊痛狂怒不甘委屈孤冷不屑没头没脑地混杂在一起,在左心口处炸开后沸腾着一股脑向上冲,又在眼眶里冰冰凉凉地漾了几圈,顺着苍白的右颊热辣辣地滚下来,砸了一滴在抹额浅蓝色的云纹上。

“还回去吧。”他声音顿顿的,坚定而沉缓,尾音微微在颤。

人都死了,还留着生前的一抹执念做什么。

就像魏无羡轻描淡写地以一句“我食言了”收回他护了十三年的陈情碎了他守了十三年的幻梦一样,将这条或许在蓝宗主眼里并不值钱的抹额并不铭心的痴念物归原主吧。



还有什么好说的。




金凌却狠狠地盯着他的脸,又盯着自己掌心上摊开的一道玉白,面部肌肉惊异而苦痛地痉挛着,眼眶红得厉害,却又仿佛被吓到一样,愣是一滴泪也没敢掉。

金凌逃也似的离开后很久,江澄脑海中方才缓缓勾勒出浅蓝色的滚针云纹上那一滴边沿毛毛躁躁的洇开的紫。



啊。





原来是血么。




8.





“你怎就不知注意一点!”他听见自己抑着怒气压低声线的咆哮,飞身抢上前抱了几十丈外白底金边的小巧衣架子腾空而起,紫电当即在尸爪将要触及那人袍袖时给它抽了个稀烂,他轻舒右臂,反手又是一鞭,就见着紫电肆虐着暴戾的雷光,蛇般危险地“咝咝”吐着信子,灵活而阴毒地掀腾着整个尸群,霎时之间便只剩遍野残骸、滚滚雾烟了。

他怀里搂着纤细柔软的腰肢,在尘灰散去的同一刻护住怀中佳人稳稳地落到地上。那人今儿未戴乌纱小帽,鸦色的柔丝随着夜风的律动轻轻巧巧地挠着他的下巴颏儿,金星雪浪甜中带媚的气息一缕缕往他鼻翼里钻。江宗主本是想戗他两句修为不高仍要不识好歹出来夜猎,哪料到温香软玉一在怀,愣是臊得将脑子里头所有带刺儿的话全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鼻息间金星雪浪的香气愈发浓了,他有些僵硬地垂下眼帘,将将对上那双明眸里泛滥的潋滟波光。那人弯了好看的眉眼,灼了眉心一点朱樱,抬了两条臂,露了小半截奶白的胳膊搁在江宗主肩膀上,笑得像朵带刺儿的牡丹:“夫君的鞭法可真是柔中带劲、巧中有刚、灵逸毒辣,此等出神入化之技,倒不如换个尊号‘紫电鞭皇’,倒是更能体现您这一身风华绝代,傲世修为。”

这是在悄悄报复江澄总是讥嘲他修为低了,真真是个小心眼儿的家伙。奈何正主觉着这名号既具仙子之高雅出尘,又存小爱之活泼纯美,故而心里十分受用。江鞭皇这时候双颊连带一派赤红,活像只熥熟的虾,顶上的须子也臊得一个劲儿乱颤。饶是在该种大脑都烧到不大清醒的情况下,他仍是记得此情此景按惯例他该是皱了眉撇过头去,再带了点怨怒地哼上一声,谨防勾着自己脖子的某人得寸进尺。

此举果然有用,怀中那个嘴上带了软刺儿的家伙很是消停了一会儿,江澄正暗暗自鸣得意之时,忽觉一丝带了蜜的气息和了软糯的语调一同柔柔地吹进了自家耳洞里:“夫君如此英姿飘逸、磊落涑爽,实是让阿瑶目眩神迷、神魂颠倒呀。”四分媚三分恋二分敬外加一分讨饶,猝不及防地在江宗主耳垂下放了把邪火,酥得臊得他浑身上下跟炸了千百朵烟花似的,周身血液全往脑门上充,简直是不知今夕何夕了。




他蓦地睁了眼,扑面而来的是莲花坞一席带了酒气与夜露的凉风。

一钩寒月默默地吊在漆色的天幕上冷眼旁观。他伏在莲花坞凉冷的石桌上,右手捏着只空酒盅静静地怔了好一会儿,盯着四周东翻西倒的酒坛和漫漶了一地的杜康,这才恍然大悟般地想着与他一同狂灌到不省人事的魏无羡怕是已经被他的好道侣扛回云深了。

大概是二十多年来两个人第一次对酌,他单记得他俩分庭抗礼地低头驴饮,眼圈都红到堪与云深不知处那一窝不知害臊的兔子媲美,却都梗着脖子,一个字也不给对方留。


他是不愿,魏无羡是不敢。

他单记得魏无羡在喝到彻底失去意识前终于憋不住,从齿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来:“....澄...师姐......找...道侣......不起”。

眼里几点亮孤寂地闪着,不知是夤月洒落,抑或泪光折射。

总角之宴,信誓旦旦。待到最后,却是连一声“师妹”都不敢叫,也叫不得了。



9.

姑苏那边儿传来信儿说,泽芜君自金小宗主那里接了条早年间遗落的云纹抹额后,毫无征兆地便卡出一大口黑血来,将蓝氏全族上上下下给吓了个半死。

姑苏那边儿又来信儿说,泽芜君缓过来点后,又挣着命去闭了关。寒室里头琴语琤瑽昼夜不息声声泣血,奈何每一曲均难以续至最终。

江澄面无表情地批着成山的宗务,听着听着面前又渐渐浮现出金光瑶那张白净而秀丽的脸来。



是夜哄金凌的柔和笑语,是执杓温粥的静雅凝伫,是遗以灵犬的真挚爱怜,是汲水浣衣的干练利落,是筹建瞭望的宵衣旰食,是软言慰抚的煦暖包容......

阴辣夺权的淋漓鲜血,观音庙夜的波诡云谲,仿佛都被岁月的风温柔地裹挟而去,只剩了他的笑,在时光的涤汰下,显得愈发斑斓和暖、月淡风轻。



他想,金光瑶真是有一手好本事。他善于拿极温柔的丝织最细腻的网,于最为平淡的日日夜夜仔仔细细地缠绕上每个微末细节,每个神色变化,每个呼吸间隙。待他骤然消逝后,那些被他有心或无意缚住的战利品,便再没有逃开的余地了。


他看着蓝曦臣跌入金光瑶为之精心准备的柔雅陷阱中,真假难辨,画地为牢,闭关自守。

他望着金凌困于金光瑶为其倾力打造的慈爱囚笼,抑郁难平,流泪苦痛,迷惘无措。



江澄,你是在以师姐为标准找到侣吧......对不起。

魏无羡当时迷迷瞪瞪、语焉不详地念叨的,大概便是这句了。


很对的,他想。阿姐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女孩子,未来的江家主母,自然是要和阿姐一样的。



不过,还差一点点,好像还是差一点点。




那人的眉心,若是有一点启智明志的腥色丹砂,那便再好不过了。





10.

凉风卷着密密挨挨的莲瓣,翠而油亮的莲叶挤着攒着一路涌到了天边,张扬肆意地晃得整个天幕都在发颤。凋了复绽,萎了又生,往往复复,去去来来,十几年就这样悄悄地顺着绸般滑不溜手风遁走了,抓也抓不回,留更留不住。

莲花坞的宗务越来越重,宗族琐事亦是愈来愈多。江家的老下属们一波又一波引经据典涕泪齐下前仆后继苦口婆心地劝了又劝:莲花坞也该有个女主人啦。

江澄搁了紫金软毫,皱着张阴郁的俊脸狠狠掐着眉心,倒真是觉着自己近几年一天比一天容易倦,也确实该给金凌寻个舅妈来了。

那小混蛋天天被一干琐事给钉在金鳞台腾挪不得,愈发凸显着莲花坞里头冷冷清清静寂寥落得紧。不过好在十几年磋磨下来,臭小子倒是养出了几分宗主的派势,倒也省得自个儿指间紫电总是蠢蠢欲动着打算热吻他的腿。




往后的日子大概也便是这样了吧,迎一个姑娘进门,生上两三个团子,养着他们成人,再守着供着他父亲阿娘阿姐牌位的宗祠,守着莲花坞,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上一辈子。谁都不去恨,谁也不用念,谁也不去记了。


等着夜的幕布沉沉地压罩下莲花坞的四野,他也会在渐起渐强的吟虫浅歌中掌着盏豆大的暖色灯火,默默地看着对方轻笼在藕粥蒸腾而起的清雾中愈发柔润的眉眼。


望着曦的金纱轻轻擦亮莲花坞的天穹,他也能半是局促半是自傲地挺直了优美的脊背定定立在卧房门前,略带羞赧地觑着对方略显吃力地踮起双脚,温温柔柔地替他扣好颈侧最后一枚缠丝盘扣,黑白分明的眸中半是痴半是恼。


宗务批倦时,用眼的余光悄悄缠黏着那双静静碰上一杯莲叶茉莉茶的奶白纤手。

哄睡成功后,用唇的炽暖珍重慰抚着那颗灼灭了岁月的燿世朱砂。


半大不小的一群孩子钻进莲池里头地覆天翻地闹,浪里白条般不知死活地在水中翻滚还大言不惭道要把满塘的芙蕖嫩藕都薅掉。


他气急败坏地拖着噼啪漏电的紫电咆哮着再弄脏衣物回来便抽断他们的腿,那人闲闲立在池边负着手笑得合不拢嘴,然后轻轻巧巧地偏过头来,俏俏皮皮地冲他眨眨眼:





生什么气呀,咱们家的衣服,可不都是我洗吗。





那便是极好的。






那想必是极好的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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叨叨几句:

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除了泪在我的脸上任性。

以为自己要的是曾经,却发现爱一定要有回应。

藉由一段相同的文字与长姊萌生了不同的脑洞,有兴趣的小可爱们可以移步欣赏。

喜欢的话,有红心蓝手也是挺好的(捂脸)

希望有什么想法在评论里表达一下,真,真的很欢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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